餘興節目_跳馬背

有很多時候，我都偷偷坐在你後面，你有發現嗎？

當你上課發呆，卻被老師點名答題時，你知道，偷偷給你打pass的那個人，就是我嗎？

上體育課，最後的自由活動時間，大家都圍在籃球場看你們打球，我站在最外圍替你加油，我想你會進球，也是因為有我在場吧？

我很早到教室，然後在你的抽屜裡面塞了一瓶水，打完球的你總是一坐下就抽出來，然後仰頭一口氣喝完。

一開始你有些疑惑，後來你就一點懷疑都沒有，我可以理解你也會這麼信任我嗎？！

我總覺得自己默默做了好多，總有一天你會發現：「啊！原來是你！」

但是，人魚公主，用自己美妙的歌聲，交換了一雙踩在沙灘上疼痛無比的雙腳，卻看到了被自己救起的王子，擁著別的女子。

「是你救了我，非常感謝你，和我一起回皇宮吧！」

人魚公主只能化作泡泡。

所以，

不是你作的怎麼可以居功！

雖然那個女生還一臉茫然。

聽到你好高興說：「是你嗎？每天都放一瓶水給我？！」

我就好生氣。

不知哪來的勇氣，大聲說：「不是她放的，是......別人，我答應她不講的。」

你在放學時，和我搭同一班公車，坐在我旁邊，威脅利誘要我講放水的人是誰。

我閉緊嘴吧，像個牡蠣。

你要下車時說：「好啦，我不管是誰，你要她不要放了，噁心！」你扭頭下車。

我一路哭著回到家，連晚飯都沒有胃口。

「噁心嗎？」

只是喜歡，我沒有惡意，只是不想要被別人搶走我每天起床上學的動力，所以出聲辯駁。

但我沒有勇氣，説那個人是我。

不過，真得覺得很討厭嗎？

那幹嘛每次都喝完，害我以為你也很喜歡這舉動。

「欸！」

掃完地，你突然叫我。

在樓梯轉角，我拿著剛洗好的拖把。

「幹嘛？！」我不敢看他，只能定焦樓梯上面。

「你跟她講了？」

「講什麼？」

「我說不要放水，她就真得不放了！」

「你不是說噁心嗎？」我覺得火大，轉頭瞪他。

「那個......那個......」他吞吞吐吐，「我那時只是不爽，叫她不要放就不放，那她怎麼不來跟我說她是誰？！」

我沒有答話。

兩個人就這麼靜止了幾分鐘。

我動作要上樓，他急忙開口：「欸！」

我停下。

「跟她說，我要喝寶礦利水得，不要喝白開水。」

說完，他閃得比我還要快。

放學後，我下了公車，馬上去買了一箱，還騙我媽媽説這是美術課材料。

「沒志氣！」

這麼罵自己，又覺得每天早上起床去上課，不再是一件這麼難受的事情。

然後，他看到抽屜裡的寶礦利水得，他握著那個藍色鋁罐，他笑得無比得意。

他開始對我，隨心所欲點著明天想要在抽屜裡面看到的飲料。

好啦，我是很開心，這樣我們每天都會有短短的五分鐘談話。

但偶而我也會抱怨。

「很煩耶，不能每天都喝一樣的嗎？」

「你覺得煩嗎？」

「不是嗎？還要放學後特意去買，有時候去得那間沒貨，就要去另外一間，有時候還要跑很多家.......」

我抱怨得正起勁，他突然插嘴：「又不是你去買？！」

「我！」頓時內傷，提了一口氣，又只能自己吞下。

誰叫我沒有勇氣。

但，我一點都不想要當人魚公主！

不知哪來的傳說，大家開始流傳用本小本子，裡面寫自己喜歡的人的名字。

「要寫滿三百六十遍喔。」我的好同學很曖昧地對我說。

但她不願意透露她是寫誰的名字。

我雖然覺得很傻，但也買了一本本子，很認真寫著他的名字。

有時候寫累了，也會想：「不會全班，有一半的女生都寫他的名字吧？那這樣神明要怎樣決定？」

「拜託，給我吧！我買了那麼多飲料......」

意志消沉。

因為說不出口那句「我喜歡你」，

有時候，我也會在打開冰櫃門時，對自己說：「最後一次。」

然後，把飲料塞到他抽屜，在看到他抽出來時，咬著吸管滿足的樣子，

我又自己說服自己：「看他喝得多開心。」

再繼續寫著他的名字，三百六十遍。

「欸，你！」

他很喜歡在樓梯間把我叫住。

「嗯？」

「你，要不要......」欲言又止。

我等著他說完。

我還記得他第一次跟我說話，我心跳得好快。

現在，我竟然可以這麼平靜看著他，等他，說話。

「那個，你功課不是很好嗎？老師說月考我們在考那麼爛，中午吃完飯我們不能去打球，要去導師室自修了.......」 

好吧，他的口氣實在是太哀戚，我又這麼沒有骨氣。

在説，

認真念書是一件好事！

吧......

在一起念書十分鐘後，我忍不住把上一句結尾括號加上吧。

他們那群真得很糟糕，問著怎麼這樣，明明就是背公式的基本問題。

只好圈了二十個必考題型，再加上必背公式，打發他們。

對，打發，我想的一起念書不是這樣，是只有我跟他，怎麼會來這麼一群人？！

我低頭哀傷。

「今天，謝謝你了！」因為受惠於我，所以他專程送我回家。

坐在一起的時候，他很安靜。

我腦中思索著上百個話題，但無奈發現，我沒有話題。 

我只知道他很喜歡打球，上課的時候不太認真。

除了這些之外，我不知道，他喜歡吃什麼，討厭哪堂課，喜歡怎樣的女生，討厭怎樣的女生，會未來有什麼想法。

我對他，一無所知。

我只知道，我喜歡他。

我喜歡他，令我挫敗。

本來想要打發的每日一小時快速講解圖書會，

有小收穫。

他說他喜歡把句號塗黑，把課本拿著遠遠地看，好像星星。

看到生物課本上面的青蛙就覺得噁心，一定要貼起來。

他還幫全部的任課老師取綽號，雖然他很喜歡體育課，但最討厭體育老師。

最喜歡物理老師，可是物理好難。

「為什麼喜歡物理老師？」

「因為他說自己想要戒菸，可是戒不掉，回家只能躲在陽台偷偷抽，我就會想到我爸。」

「那幹嘛討厭體育老師？」

「穿白色運動褲真得很瞎，你不覺得嗎？」

我大笑，因為我們女生也都這麼覺得，好想要連署請求體育老師不要再穿白色運動褲。

我頻頻點頭，認同到不行。

「對吧？對吧！」顯然我是他的知音。

心滿意足。

「其實，你知道嗎？」

月考後，

走去公車站牌的路上他開口。

「知道什麼？」

「知道放飲料的人......」

我突然開始緊張。

「是你要自己說，還是要我說？」

「我答應過不說得，你不要這樣！」我的宗旨就是死不承認。

「你不要說，那我說囉......」

「啊啊啊！！！你真得知道嗎？」我驚慌失措了，他不可能知道吧？！

「哈哈，坦白從寬！」

深呼吸，再深呼吸。

我提了一口氣，想要說卻說不出口，我自己內心乾著急。

「我給你一點時間。」他說這句話得時候，感覺好溫柔。

只是一直到要下車了，我還是說不出口。

他站起來，然後對我說：「我看到了，筆記本......」他眼神在我身上停留。

我一時呆愣，等反應過來，他已經下車了。

三百六十遍，他的名字。